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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培根:知识分子应该是社会的脊梁

李培根 知识分子 2019-11-19

►李培根,中国工程院院士,《知识分子》专家委员会成员。


编者按:

      8月8日,《知识分子》专家委员会第一批88位专家公布。在2018年《知识分子》年会上,中国工程院院士、华中科技大学前校长李培根讲述了“知识分子”这一名词形象的变迁,以及他对《知识分子》的期盼。


讲者 | 李培根

  


非常荣幸能够作为专家参加这个会。这两年我的确感觉到《知识分子》已经有很大的读者量,在社会上影响很大,而且对我们国家的科学,尤其是自然科学的发展、科学文化的改良起了很好的作用。但是对于我来讲,最为感动的一点是打出“知识分子”这块牌子。为什么呢?


我先说一个自己人生的小故事。1970年,我作为一个棉纺织厂的青工,在郑州当学徒。当时厂里有一批青工(因为是一个新厂)都在那培训。领导让我们搞一点活动,我负责宣传。我们的一个领队,她也是师傅,跟我讨论怎么搞宣传。我讲了一点自己的意见,无非是希望宣传要贴近我们学徒工的一些感受及相应情况。结果那个师傅(也是我们的领导)说,你别来知识分子那一套。我一听这个话懵了,然后我一拍桌子就站起来,“谁是知识分子?”那真是“拍案而起”。结果她楞了。可能她是这么想的——我前面说的那个话像知识分子说的话,但是后面那个行动不像知识分子——知识分子哪有那么粗鲁的!那个时候知识分子是很听话的。知识分子在那个年月不是一个好的名词,我之所以拍案而起,是因为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侮辱,她说我像知识分子,而我不像知识分子。的确,我那个时候说那个话哪有一丝一毫知识分子的味道,一点没有。我当时愤怒,还因为我的潜意识里,“知识分子”没有好名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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讲这个小故事是什么意思呢?的确,知识分子这个词在我们国家相当长一段历史时期是很负面的、很贬义的,它的含义是微妙的。当然,自从改革开放之后这个情况得到改变,我们应该感谢党,也重新信任知识分子。但是,是不是说“知识分子”这四个字今天在社会上形象已经完全立起来了呢?那还真不一定。


应当讲,在某一些群体那里,可能知识分子这个形象(对他们而言)依然还有某种微妙的东西。最近这些年,公共知识分子至少已经被污名化了。很多年前我说不要对公共知识分子污名化,我们应该相信绝大多数公共知识分子实际上是拥护共产党领导的,是热爱这个国家的,极个别除外。但现在大家看看,公共知识分子这个词已经完全变了味道。我对于“知识分子”这个词多少还是有一点担忧。感谢饶毅、鲁白、谢宇这几位扛起“知识分子”这个大旗,做了自媒体,这点我非常感动。相信这对于维护知识分子的形象、对维护党的知识分子政策、对于中国知识分子更好地立起来还是有好处的。


我还想说一些建议。第一,刚才鲁白先生介绍了2018年《知识分子》的目标,那些目标我赞成,但目标是不是可以再扩大一点,触碰一点现实的社会问题。我们今天有没有触及社会问题?有,当然说教育问题也是社会问题,但是太少了。我们不触及或少触及社会问题,“知识分子”这块牌子还是有一点苍白。知识分子应该是社会的脊梁。说到这里我很惭愧,1987年我从威斯康辛-麦迪逊大学回来的时候,当时还开过一个欢送我的会。我记得有一个同学给我写了一句话:希望你成为中国知识分子的脊梁。现在回想起来,我哪怕是脊梁旁边的一块赘肉的成分都算不上。如果希望知识分子成为社会的脊梁,《知识分子》就应该多反映和指出现实社会中存在的某些问题,那才是对国家、对党更高的忠诚,我相信党和政府会很欢迎。


第二,我希望《知识分子》能够涉及一些科技伦理问题的讨论。因为现在科学和技术发展太快了,尤其是与生命科学、人工智能相关的技术发展。绝大多数科技工作者只关心科技能做什么,但从人的意义上的思考却很少。记得一个哲学家说过,我们对某些技术说“不”的能力已经荡然无存了。这里当然是指对某一些技术,如有些科学家谈论人的“永生”,有的鼓吹女人不要生孩子(美其名曰免除女人的生殖痛苦),有的致力于用基因选择技术使每个婴儿都基因完美,等等。即使技术上能够做到,某些科学家、技术工作者所描绘的那种世界,是不是真的值得我们去生存,我们生存在那样的社会是不是真的有意义?这些是非常非常大的问题,涉及到人类的未来。我们应该对诸如此类的问题进行严肃的人文拷问。《知识分子》没有理由不去触及这些问题。


第三,我建议我们要多一点批判性思维的东西。批判性思维恰恰也是中国传统知识分子有所欠缺的。有人把东方知识分子和西方知识分子比,东方知识分子更多强调理性地适应,怎么适应这个社会。反之,西方有些知识分子和社会保持一种张力,他们对社会的某些问题强调理性的征服,指出问题,怎么去改善等等。不仅如此,哪怕是科学里面我觉得同样需要批判性思维,需要独立自由的精神,这本身应该是科学精神的一部分。即使在技术领域,我们更多地关注现实需求,基于此的创新充其量只是增量创新。如果多一些批判性思维,多一点对未来需求的想象,多一些对现实需求的否定、超越,一定能获得更多的原始创新、颠覆性创新。我们国家原始、颠覆性创新很少,不能不说和批判性思维欠缺有关。不能设想,一个欠缺批判性思维的民族,真的能够对未来的世界文明做巨大的贡献?真的能够产生很多颠覆性的创新科技成果?真的能够高高地屹立于世界的民族之林?所以,我觉得应该多一些和批判性思维有关的文章,而且要考虑怎么真正把批判性思维融入到我们的教育中间去,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。总之,很多事情值得《 知识分子》去做。


最后,衷心希望《 知识分子》能够使中国更多的知识人成为真正的知识分子,谢谢大家!


本文根据李培根在2018年《知识分子》年会上的演讲整理而成。


制版编辑:黄玉莹 |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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